心理医生手记(四十九)——双相情感障碍: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
采访时间:2022年1月13日
采访地点:常州市德安医院心理卫生中心
心理咨询师:孔亚萍
案例摘要:正确认识双相情感障碍
凌晨两点半,小雨仍毫无睡意,坐在电脑前飞速地敲击着键盘,文字在屏幕上闪烁跳跃,剧情正在另一个维度紧张上演。朦胧的光亮中是小雨脸上几近癫狂的兴奋,这位活跃在网络上的“天才小说家”,已经28小时没有睡觉了。
情绪过山车
小雨的粉丝并不知道,这位网络上日更几万字的“天才小说家”,现实中其实是一名普通的女大学生。不过与其他黑着眼眶熬着夜,第二天顶着鸡窝头趴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补觉党”不一样,三天只睡4小时的小雨依然思维活跃,神采奕奕。她游走在各个社团活动,谈笑风生,高谈阔论,仿佛有社交牛逼症;她混迹在小说网站,思如泉涌,激扬文字,创造角色,仿佛成了世界之巅的造物主;她锱铢必较,嫉恶如仇,稍有不如意便暴跳如雷,常常与人争执,甚至动手打砸公共物品,仿佛是时刻准备战斗的侠女。
然而这一切自信美好的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消失殆尽。小雨脑中的才思变成了浆糊,眼神也变得木讷起来,手指在键盘上几次抬起落下,最终也没打出一句话。她开始害怕与人交谈,害怕参加活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颜色,变得毫无意义。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人爱自己,悲观失落,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自信的巅峰掉落进悲观的谷底,从眼中五彩斑斓的世界到只有黑白的日夜,从热爱一切到感觉被一切抛弃,所有美好的感官体验戛然而止,所有积极的情绪感受荡然无存。天堂和地狱,不过一念之间。情绪的剧烈起伏让小雨感到崩溃,浑浑噩噩的她来到孔亚萍医生的心理咨询室,希望得到专业帮助。
“天才病”
小雨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巧的是,历史上有很多名人都是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如《向日葵》下的梵高、《乱世佳人》的费雯·丽、裙摆飘飞的玛丽莲·梦露,还有著名小说家海明威、传奇政治家丘吉尔等,这些人在各自领域都展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才华与成就。躁狂状态下的思维奔逸、不知疲倦似乎打破了作为人类在生理及精神上的限制,惊人的思维能力、创造力、体力,一齐成就了许多伟大的艺术作品。因此,双相情感障碍也被很多人称为“天才病”。
双相情感障碍也称躁郁症,是患者的情绪与现实处境出现不相称的上下高低起伏,即交替出现躁狂或轻躁狂和抑郁发作,分为双相I型、II型和循环性精神障碍。可简单理解为,双相Ⅰ型的特征是明显的躁狂发作,并有过度自信、自大、健谈、情绪易激惹、睡眠需求减少等一系列变现。双相II型的主要特征是抑郁发作,但与轻躁狂交替出现。循环性精神障碍的特征是反复出现抑郁和轻躁狂状态,持续至少2年,并未达到重性情感发作的标准。孔医生认为正常人的情绪起伏,其变化的幅度、持续的时间等都是符合现实处境的,即情绪强度可以与当下应激事件的强度匹配。比如金榜题名时的欣喜若狂或者亲人去世后的悲痛欲绝,都是符合应激事件的情绪变化。而双相患者的情绪变化往往并无道理可循,在无明显诱因或轻微刺激下就会经历情绪的大起大落,仿佛在坐过山车。双相情感障碍因情绪变化的幅度、持续的时间无法用生活处境来解释,因此双相患者的身心会在循环往复的大喜大悲中饱受摧残,这也是为何很多身患双相的“天才”容易以自杀结束自己一生的原因。
夺回掌控力
医学界普遍认为该病可能与遗传有关,若父母一方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其子女的患病风险为4%~15%。回顾小雨的成长经历,她的父亲酗酒家暴,常常难以控制自己暴怒的情绪。“当然还有一部分社会心理因素”,孔医生继续说道:“比如因从小父母离异导致小雨缺乏安全感,在人际关系中过分敏感,难以信任他人,又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如高考出现重大失利,没有考上理想学校,对小雨的自信造成严重打击等等,都可能成为双相障碍的诱因。”
如今双相情感障碍仍然影响着世界上1%以上的人口,是造成20岁以下年轻人精神残疾的主要原因之一。“高患病率、高复发率、高自杀率、高共病率”是双相情感障碍的特点,小雨也曾好几次因过于痛苦而产生自杀的念头。孔医生针对小雨的情况,制定了以下的治疗方案:
1. 药物治疗。药物治疗是双相情感障碍最重要的治疗方式,目前多以心境稳定剂作为一线用药。长期、规律地服药,可有效减轻疾病的发作次数及严重程度。
2. 心理治疗。在药物治疗的基础上,接受疾病健康教育,科学认识疾病本身的知识、治疗选择、与疾病相关的常见问题,提高治疗的依从性。监测疾病每次发作的严重程度、情绪变化及不合理的认知观念,学习认知调整技术、行为管理策略,改变不良情绪和适应不良的行为。除了认知行为干预外,正念技术、团体治疗、家庭治疗也被认为是有效的心理治疗方法。
3. 积极运动。运动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强健,更是心理上的赋能。在运动中不断培养自律、突破自我设限,重新认识自我,见证自己的成长,对培养自己的信心,提升情绪的掌控力意义重大。
“天才病”也是病,不轻视,不害怕,总有人陪你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