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23年1月3日

采访地点：常州市德安医院心理卫生中心

心理咨询师：李玉凡

案例摘要：了解“黑羊效应”及如何摆脱“黑羊”身份

又是新的一年，家族聚会上，高瑞坐在饭桌前，接受来自亲戚们“爱的洗礼”。

——你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还不结婚啊？

——就是啊，有什么好挑的，差不多就行了。

——你看我孙子都抱上了，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享乐，不考虑你爸妈啊。

长辈们连珠炮似的质问让高瑞无从招架，他局促地边点头边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内心煎熬，如芒在背。其他人要么附和着长辈苦口婆心地规劝，要么假装没听见认真干饭或是玩手机。喧嚣的饭桌上，单身的高瑞成了众矢之的，没有一个人替他解围。

高瑞错了吗？他只是还没找到生命的另一半。长辈们错了吗？他们只是出于担忧与关心。其他人错了吗？他们只是害怕成为新的焦点。所有人都不带恶意，或出于好意，或完全无意，却对他人造成了实质伤害，形成了一群好人欺负一个好人，其他好人坐视不管的诡异情境，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为“黑羊效应”。

黑羊毛相对于白羊毛来说更难染色，因而市场价值较低，16世纪黑色甚至被认为是邪恶之色，到18世纪黑羊普遍被视作群体中的另类。根据《美国传统词典》解释，黑羊通常被指代为群体中最不受尊重、最不受待见的成员，且被认为是群体的一种耻辱。被校园暴力的学生、被职场霸凌的员工、被众人诘难的家人，都是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黑羊”。

黑羊、屠夫与白羊

台湾著名精神科主任医师陈俊钦写过一本《黑羊效应》，在书中，他将“黑羊效应”分为三种角色：

1、无助的黑羊——受害者，什么都没做，无辜遭受周围人群的攻击。

“黑羊”内心总是充满疑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一般来说，成为黑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群体中表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们或是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或是个性张扬、侃侃而谈；或是出身贫寒、勤俭节约，或是家境优渥、大手大脚；或者是不擅与异性交往，或者是相貌美丽、能力出众……总之他们不善于抱团，不容易被群体接纳。沦为“黑羊”，通常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2、持刀的屠夫——加害者，通常由一个人或少部分人开始，渐渐发展壮大，带着好意或无意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

认知行为失调会让加害者认为一切都是“黑羊”的错，他们才是正确的。团体动力模式（罪恶共享）会让团队因共同的敌人而产生认同感，释放团队张力，升华团队友谊。集体意识与从众心理会让“屠夫”队伍越来越壮大，他们会更坚定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正如《乌合之众》中所提到的，身处一个群体中的个体为了更好地融入其中，往往会趋向于选择群体中大多数成员相同的行为，甚至失去理性。

3、冷漠的白羊——旁观者，目睹部分或全部过程，却从未采取任何行动。

旁观者同时受到了来自“黑羊”与“屠夫”的期待，也感受到了团体内在的压力，但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他们一方面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众人攻击的“黑羊”，一方面又不愿意牵扯进“屠夫”的制裁行动中，以免遭受罪恶感和内在良知的谴责。责任分散效应让他们觉得改变局面并非自己一个人的责任，自己不出手也会有他人出手，于是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黑羊”的自救

“黑羊效应”并非形成于一朝一夕，通常都是由微不足道的日常琐事堆叠而成的，因此我们很难追溯具体原因。当讨厌我们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团体，“屠夫”们不再顾及表面的平和而发起“公开处刑”，无处不在的排挤、冷落、刁难、指责，甚至是暴力，我们该如何反击？

1.让更多人知道“黑羊效应”的存在，善意也能催生罪恶，不要以自己的认知为是非对错的标准。如让长辈们认识到他们的好意关心或是无心之举也可能让人倍感压力，成为心理阴影。

2.低声下气与隐忍妥协并不能消除“屠夫”的愤怒，甚至可能因为无底线的退让而遭受更多攻击。饭桌上可以主动争取“白羊”的帮助，如寻求大表哥或者小表妹的支持，说明年轻人晚婚是大势所趋，即使只有一两人，但关键时刻他人的发声也可以启动从众效应，改变当下的无奈处境。

3.“黑羊”“屠夫”与“白羊”这三个角色的界限并不清晰，有时候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比如“白羊”可能会因为从众压力而加入“屠夫”，也可能成为下一个“黑羊”。我们可以寻找时机，将话题引导到长辈身上，如询问长辈身体情况、工作情况，或子女发展情况等，但从“屠夫”手中夺下的屠刀，请不要再指向任何人。

4.如果我们无法阻止他人无理由的伤害，那么只能强化自己的内心，学会驾驭负面情绪。如及时平复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对长辈们的好意予以真诚回应，对“恶语”予以无视过滤，当“屠夫”施加的一切攻击都如同石沉大海，他们最终也会因无趣而停止。

5.实在无法解决时，果断地跳出“黑羊环境”也是一个及时止损的好方法，如假装外出接电话或者说明有约提前离场，将自己带离被攻击的环境。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当过“黑羊”或是“屠夫”，但大多数人可能都当过沉默的“白羊”，而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勇敢地打破沉默。尊重差异，包容不同，给群体中看似不合群的“黑羊”多一点友善的生存空间，毕竟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伤害他人的“屠夫”，或是下一个被伤害的“黑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