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23年9月11日

采访地点：常州市德安医院心理卫生中心

心理咨询师：何益国

案例摘要：“降智头像”流行背后的心理原因及现实意义

“当我换上这个头像，不仅让领导失去了沟通欲望，更让老板看都不想看我了”，什么样的头像能有这样的魔力？

近期，年轻的打工人纷纷在自己的社交头像上玩起了“心理战术”，不管是卡通头像、动物头像还是真人头像，都具有一脉相承的气质：呆滞的眼神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幼稚的五官传达着不堪重用的滑稽，疲惫的神态有种精神错乱的迷茫，换上之后，智商、情商、工作能力、靠谱程度立减80%，主打一个“态度端正但能力不行”，暗示领导“事情交给我，一定会搞砸”，让老板无奈摊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是什么让年轻人选择集体“头像降智”呢？

01  头像，新时代的社交名片

在传统的社交模式中，外貌特征是第一印象的主要来源之一，虽然这些第一印象并非总是正确的，但却最鲜明、最深刻、最长久，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双方未来的交往进程。与外国网友喜欢用本人照片作为社交头像不同，中国网友更倾向使用虚拟头像，论文《中国社交用户头像选择的文化解释》中，总结了三点原因：一是出于保护隐私，二是不愿外貌受人指点评论，三是可以用头像表达自我。比如有人用明星、动漫、花草、手工艺品表达自己的兴趣爱好，有人用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表达自己对大自然的渴望，有人用花开富贵、金钱豹来表达内心的美好期许，有人用抽象的符号、具体的口号来表达最近的心境或决心……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发展，线上互动越来越频繁，人们真实的外貌特征被弱化，社交头像在一定程度上成了每个人展示自我的第一窗口。而打工人的“头像降智”，同样也是表达内心精神状态的一种方式，“我的头像代表了我灵魂的模样”。

02  头像降智，是归属，也是防御

绩效考核、末位淘汰、35岁门槛、开不完的会、加不完的班、多年不涨的工资……相同的打工身份和相似的经历体验拉近了打工人之间的距离。一个打工人的心酸可以唤起无数打工人的共鸣，一个打工人的吐槽也会引起众多打工人的附议，当个人体验到自己属于或应属于某一群体成员时，就会产生群体归属感，群体里的成员会倾向于响应其他成员的想法和行为，以达到一致性，增强群体凝聚力。当下流行的集体换头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打工人群体在互联网平台趋同一致、追求情感共鸣的表现。此外，面对工作中产生的焦虑、紧张、厌倦、痛苦、尴尬、罪恶感等负面情绪，打工人开启了心理防御机制进行调节，通过“否认”“合理化”“转移”“幽默”等方式来维持心态上的稳定。带有调侃和自嘲性质的“降智头像”也是一种苦中作乐的方式，借此转移压力，获得安慰，缓解内心冲突。

03  通过叛逆行为，重获掌控感

尽管整顿职场的呼声日益高涨，但爽文照进现实却总因车贷房贷、养家糊口等原因而顾虑重重，难以实施。网络重拳出击，现实唯唯诺诺，或许这才是大多数打工人无可奈何的现实常态。换上“降智头像”，对领导进行情绪渗透，让领导失去沟通欲望，从而减少不合理的工作要求，减轻工作压力，已经是很多卑微打工人可以实施的最大程度的“叛逆”，也是一种温和的“隐形攻击”。他们打破了传统意义上好员工应该在领导面前积极表现，工作任劳任怨，做事成熟稳重，待人八面玲珑的角色设定，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世界和情绪需求，探索工作的意义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在被规则束缚和支配的职场生活中，个人的社交头像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自由选择的东西，虽然打工人有时不敢理直气壮地拒绝不合理的工作，但可以通过更换头像表达情绪和态度，以此重获一丝“掌控感”。

04  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不论是此前的“00后整顿职场”“反对职场PUA”，还是当下流行的“让领导失去沟通欲望的头像”，本质上是“反内卷”“反压榨”“躺平文化”的现实延伸，也是年青一代对职场、对生活、对自我的思考与表达。“希望这双疲惫的双眼能唤醒领导的良知，让他知道连续加班一个月的我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但愿客户可以透过这个呆傻的表情看到我的崩溃，不要再天马行空地提需求”“除了工作我还有自己的生活，希望这个不靠谱的头像可以劝退所有节假日的打扰”。职业心理学家舒伯在描述职业时坚定地表示：“在生活中，澄清自我、接纳和发展自我，最终达到个人和社会的双重满足，才是工作的真正意义。”换上“降智头像”并不意味着真的躺平摆烂、不思进取或逃避责任，而是选择用“换头像”“讲段子”“积功德”“求财神”这样的方式自娱自乐、自我调节、寻找意义，用调侃和幽默对抗学习、工作、生活中的精神洗脑和“内卷”压力，以期待更合理的秩序和更美好的未来。

正如网友所说，当我换上让领导失去沟通欲望的头像，或许并没有什么现实作用，却能帮助我们在负面情绪中找到发泄的出口，每次换头像就好像换了个心情，于是我们可以重新振奋精神，更有力量地应对挑战，迎接新的一天。